文/黄岩

总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你总是有那么多的能量,可以做那么多事情,接近你,我自己好像也变得动力满满。”今天我把这个答案公布出来,这都离不开我的经历,每一个曾让我崩溃的时刻,最终都变成了我的能量来源。
01 沉默的种子:我把情绪深藏
小时候的我爱说爱笑,敢怒敢言。上幼儿园时,我的老师行为很过分,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变态,常常用高跟鞋的鞋跟踩我,踩在脚上非常疼,我感觉很丢人,她还恐吓我说:“不准告诉爸妈,否则踩得更疼。” 我天天上学路上都哭闹着不要去上学,却不敢说原因。终于有一天,我告诉了妈妈。她却以为我是不想上学瞎编的。得不到妈妈的理解,我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不再爱说话。
小学的时候,同桌总是拿笔戳我胳膊,我鼓起勇气举手想告老师。结果刚好撞上老师提问题,她以为我要回答问题,喊我的名字。我一站起来就说:“老师,他老戳我!”全班笑得前仰后合,我恨不得钻进桌子洞里,还琢磨着会不会是因为我说“老”字让人觉得很滑稽。一件件事情以后,我变得特别敏感、内向,把情绪藏了起来。
02 从一句话开始,我走上了为自己而活的路
五年级,我们换了班主任,她是语文老师,我算是遇见了人生中的第一位“伯乐”。她来的第一天就说:“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朋友。” 因为这句话,我鼓起勇气,把我写的一本诗集交给她看。两天后她还给我,用红笔写了满满一页评语,说我有写作的天赋,鼓励我继续写下去。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特别的,被看见的感觉,点亮了我内心深处的渴望。
从那以后,我慢慢放开自己,先是带弟弟妹妹在家表演节目,再到课间给同学讲相声,自导自演小品被选去给区领导表演。一次次的登台和掌声,让我慢慢找回了自己,我知道了,“被看见”对一个人是多么重要。
03 没人帮我转学,那就自己逆袭!
初中时,我就近上了当时公认的“烂学校”。其实家里是有条件让我转学的,但一次无意中偷听到爸妈的对话,我发现爸爸不同意。这让我很受打击,觉得他不理解、不支持我,那股委屈和愤怒在心里憋了好几个月。我开始暗暗发誓:一定要靠自己努力,用成绩证明自己。那之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连串小小的改变逐渐积累,我变得越来越主动、越来越认真,终于成了别人眼中的“好学生”。
爸爸工作很忙,对我的学习基本不过问。那时我曾觉得他不关心我,后来才明白,他其实是在用一种“远远地相信”的方式支持我。他不控制、不干涉,是因为他相信我能自己走好这条路。他给了我一个自由决定、独立成长的空间。现在想来,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信任,其实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那年,学校有一两个加分名额给品学兼优的学生和班干部。我没被选上,很失落。姥爷知道后,立刻跑去学校教导处为我“理论”,希望为我争取机会。虽然他没能改变结果,但他的行动让我感受到家人坚定的支持和认可。这份来自家人的坚定站台,成了我后来咬牙坚持的底气之一。
中考当天,爸妈因工作忙无法陪我,小姨特地陪我去考场。看着她坐在外面等候,我心里充满安心和感激。这份陪伴给了我力量,最终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市里最好的高中之一山师附中,并进入理科实验班。那一刻我知道,凭借自己的坚持和家人的爱,我在风暴中逆袭成功。如果说上高中前家人老师的爱疗愈了我,那山师附中老师和同学的拼搏和可爱带给我的则是绽放。高二时我带领我们班参加学校的戏剧节,主演了经典话剧《雷雨》,在济南历山剧院,面对上千名观众。那一刻,我不再是那个胆怯的孩子,我在表达、在连接、在发光!
04 徒手摘星:听从内心的呼唤,勇敢做自己
高三那年,我因英语成绩优异,被保送到浙大外语学院。表面看似光鲜,但内心却隐隐感到迷茫和不安——我知道,这不是我真正想走的路。心中一直崇拜居里夫人,梦想成为科学家,徒手摘星,投身于探索未知。
大二时,我坚定地选择转专业到环境科学,投身环保事业。那段日子,我几乎泡在实验室里,跑污水厂、啃文献,坚信生物是解决环境污染的关键。与此同时,我尝试修读英语和环境科学双学位,不愿割舍对英语的热爱,但很快感到身心疲惫,难以兼顾。更糟的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胃溃疡发作甚至住院,这些身体的警告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大二暑假,我加入了一个非常受欢迎的老师的暑期项目,结果实验室里的气味让我频频头晕难受,主动提出中止实验。导师关上门,严厉批评了我一个小时,我害怕、颤抖,但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坚定:我不能再牺牲健康去讨好别人,我要听从自己真正的感受。于是,我告诉导师自己不会再回实验室。我就这样放弃了大家都想进的项目。
那一刻,我完成了情绪的觉醒,开始学会为自己负责,勇敢地做自己。
正是这份勇气和坚持,推动我毕业后赴美攻读生物博士,继续在科研道路上深造和探索。如今回望,那个敢于“徒手摘星”的自己,正是靠着内心的呼唤和坚定,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05 从实验室到育儿室:我生命中的两场塌方
虽然我的英语考试成绩一直很好,但到了美国才明白,“能考高分”并不等于“能听懂“,尤其是在实验室的快速讨论、文化背景复杂的人际交往中,我常常反应慢跟不上节奏,被师兄笑称我是“浣熊”,时不时地陷入沉默和自我怀疑。
生活上也很辛苦。做本科生的化学实验助教,早上 7:30 的课,公交车时常晚点,为了避免迟到,天还没亮就赶公交,一整天心慌意乱。男朋友在另一个州,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新汇合。那是一种无声的情绪低谷—孤独、挫败、无力交织,有时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说话。
我开始寻找“情绪补给站”:每周和朋友跳肚皮舞、排练、演出,在音乐和舞动中释放情绪,不为成就感,只为单纯的快乐;我和男朋友制定“情绪链接”的时间安排:飞去不同城市小聚,或一起回国看家人,这些都成了我情绪充电的支点。也是那时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理解情绪、调节情绪,不是“想开了”或者“忍一忍”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可以习得、可以练习的能力。
也许尼采说得对——“那些杀不死我们的,会使我们更强大。”
但我真正理解这句话,是在经历了那一连串的崩塌之后。
博士第三年,我的导师突然查出癌症去世,三年努力一夜清零。葬礼那天,我埋头大哭,不只是悲伤,更是对命运的愤怒和无力感。为什么偏偏是我?更糟糕的是,求职接连碰壁。一封封简历投向生物、制药公司的研究岗位,但因为国际生身份受限,我连面试机会都难以获得。几十封简历石沉大海,没有回应。没了实验室,又找不到工作,我被命运摁在原地,无路可走。
这时候,我情绪的自我保护意识又觉醒了。我去学校包了一块地种菜。在实验室找不到方向,我就看着菜苗长大、开花、结果,仿佛自己也慢慢落回了地面。心定了,还长出了腹肌。
我开始问自己:我真的热爱科研吗?我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逐渐清晰:我渴望有掌控感的生活,有时间陪伴家人,有体面且更高的收入——我想去业界。
可现实摆在眼前:以我的生物专业背景,在美国找工作极其困难。我决定边读博边自救,提升实用技能。
为了提升技能,我转入生物工程系,开始接触编程。正值转码浪潮,我申请了佐治亚理工的线上计算机硕士项目。一边完成实验室工作,一边攻读计算机课程,白天是科研的身体,晚上是转型的灵魂。
我的博士研究方向是早期发育。在显微镜下看着一个个小小的鱼卵在一天的时间里从一个细胞分裂,长出了头、躯干和尾巴,心脏扑通扑通跳,甚至能看到血液的流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叹生命的神奇。那一刻起,我做出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选择:我要孩子。我知道博士何时毕业不可控,但我可以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成为妈妈。我喜欢孩子,甚至想要多个孩子——这,是我能掌控的部分。
于是,在博士第七年,我怀孕了。孩子出生后,丈夫在外地工作,虽然公婆在照顾我,但白天我要完成博士课题,晚上还要学习编程,空隙中还要喂奶哄娃。月子期间身体几乎崩溃,三次高烧到 40 度,反复乳腺炎,乳头溃烂,每隔几小时就要强忍剧痛喂奶。我常常一边喂奶一边默默流泪,泪水像打开的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我以为这些只是“正常的辛苦”。直到产后三个月,妈妈从国内来帮我照顾孩子,她看了我几天说:“你变了,不爱说话了,总是一个人躲着,整个人打不起精神。”
那一刻我才猛然意识到,我可能出了问题——我正在经历产后抑郁。
这一认知如同照进黑屋的光,我开始试着学习情绪管理,接触正面管教、冥想、心理学。我不再强迫自己“赶快好起来”,而是一步步去理解情绪背后的自己——焦虑、害怕、委屈、愤怒,一个个都拉出来,抱一抱。以前孩子一哭闹,我的血压就上来了,会吼他。但是当我看清楚我愤怒的按钮之后,我越来越少发脾气。更多的时候我可以坐在孩子旁边静静地等他恢复平静。在这个过程里,我不仅走出了自己的情绪深井,还逐渐找回了“掌控感”:我的生活不是被安排的,我可以选择。我也因此开发了一款寓教于乐的儿童情绪管理手机游戏(EmoManage,目前已下架维护中),希望能把这份觉醒变成可以传递的力量。
最终,我顺利拿到了博士学位,也拿到了亚马逊软件测试师的offer。
人生的方向,从来不是一条直线。它是在一次次塌方、一次次站起中,被我们一点点走出来的。
曾经以为天都塌下来的那八年,确实漫长。可我真的熬过来了。再回望,那不过是人生长河中的一个低谷,一个阶段。它没有击垮我,反而让我看见了自己的力量。
06 错过的拥抱,醒来的自己
2022 年春节,爸爸被诊断为肺癌晚期,那一刻仿佛天塌了。我无法接受现实,每天都在哭泣,可生活没有暂停键,我依然得留在美国上班、照顾孩子。
同年12月,我们回国看望爸爸,却不幸将新冠传染给了他。回想起来,那成了我至今挥之不去的愧疚。幸运的是,化疗一度稳定了病情,随后开始免疫治疗。我们迎来了半年的平稳期。
然而,2023年9月,突然传来病情扩散到脑部的消息。我立刻请了假带着小女儿回国,协助制定治疗方案,陪爸爸一起走过了三个月的化疗和放疗。再次回到美国时,爸爸已无力像以前那样帮我拎箱子送到机场。他站起来,艰难地走到卧室门口送我。临走前,我让孩子抱了抱他。我能感觉到,爸爸那一刻也很想抱抱我,可我却退缩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那一刻,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我这一生都没真正拥抱过爸爸。
2024年2 月,回到美国还不到两个月,便接到爸爸住院的消息。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等孩子放暑假再回国,直到医院的好友提醒我:“你爸可能撑不到暑假了。”有一天视频通话,刚接通,爸爸趁我妈不注意,偷偷跟我说:“我还有两个月。”我怔住了,立刻买了机票回国,安排好爷爷奶奶帮忙照看孩子。我至今感激自己当时做出的这个决定。
回国后,我没有倒时差,白天睡觉、晚上陪夜,同时远程工作。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陪走最后一程”的准备,却没想到,有医生建议我们再试一次化疗。她说现在有新药能预防白细胞下降,我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然而病情发展太快,肝功能已经不允许再化疗了。
那一刻,我无比自责。为什么一开始就没再多争取一点?为什么我还在想着工作,而不是拼尽全力去找新的治疗方式?我痛恨自己的冷静、理性。这些看似情绪管理得当的行为,却让我错失了为父亲争取时间的机会。
我最后悔的是,在他去世前五天,我还跟他因为小事起争执。我没让他安心,反而让他牵挂。短短三天时间,爸爸就已经卧床不起,没有力气说话,眼看着他每况愈下,终究没能再挽回。
父亲去世后,我心中积压着许多说不出口的情绪和没能修复的隔阂,这成为我最大的遗憾。正是这份遗憾,让我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我要学会修复关系,理解他人,更要主动去连接,珍惜眼前人,不再让爱错过。同时,我也深刻体会到,真正的“做自己”,不仅是活得自由,更是拥有情绪智力:敢于面对自己的脆弱与情绪,学会表达感受,勇敢承担责任。在这基础上,我下决心不再拖延,要从现在开始主动寻找自己的热爱,积极行动,让生命中的每一步都更加真实、有意义。
07 真正拉开职场差距的,不是能力,而是情绪力
项目延期、沟通不畅,是职场常态。刚工作时,我常因团队协作不顺、客户需求反复而情绪起伏,甚至常常冒出“要不换个组吧?”的念头。但我很快意识到:职场里没有一个“完美的组”。无论走到哪儿,挑战都会以不同方式出现。真正需要转变的,不是环境,而是自己。
我开始练习觉察自己的情绪:当我愤怒、沮丧、失望时,我会先问自己:“我为什么这么情绪化?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也逐渐学会理解别人的情绪、倾听不同的声音,调整自己的表达方式,影响他人,而不是陷入自怨自艾。
第一次递交升职申请时,我被拒了,确实很失落。但回头看,我在影响和沟通方面确实还有短板。于是我主动推动跨团队合作,更加公开地展示成果,也开始请教同事、听取反馈。第二次评审时,几位领导主动为我背书,我顺利晋升。那时我刚入职一年三个月,还正值休产假,是个挺特别的经历。
现在的我,知道如何在动荡和不确定中稳住自己,也更敢于坚持自己的判断。这份来自内心的稳定和觉察,正是我在职场中一步步走出来的真正底气。
08 我开始成为别人的灯
渐渐地,我发现,很多朋友在情绪低谷时会来找我。不是因为我懂得大道理,而是因为聊完后,她们常常能重新找回一点力量。
有个朋友,在面对人生伴侣的选择时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我的引导下,她一点点梳理自己的情绪与渴望,在我一连串“刨根问底”式的陪伴中,她终于停下来,第一次认真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最终,她做出了重要决定,找到了那个真正让她安心的人。
还有一个朋友,我的一句话,曾在她快要放弃生活的时候,重新点燃了她的希望。
她们常常问我:“你怎么总有这么多能量?”其实我也说不清。但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内心一直有一股力量——那种曾被爱深深滋养过的感觉。它让我特别有韧劲,也特别有冲劲,不怕从头来,不怕走一段黑暗的路。我天生乐观,不是没遇过难,而是每次摔在地上,总能在一地鸡毛里捡到一点光。
我也慢慢意识到,我不是一个人在成长。我的乐观、能量,还有陪伴的方式,也在一点点照亮和改变身边的人。
2023 年春,我参加了李一诺的“内心力量”工作坊,那时一颗“己自具足”的种子悄悄落在心里。彼时的我,并不完全理解它的真义,只是心有所感。两年的生活风雨,让它慢慢发芽,让我在动荡中扎根更深,也让我恍然大悟:真正的力量,源于内心的稳定与觉察。
工作坊让我收获了一群同频的诺友。作为西雅图城主,我有幸与波特兰城主合作,组织了李一诺和母亲的波特兰诺友见面会,并参与诺言社群八周年庆。在见面会上,我提了许多问题,因此特别制作了视频,分享他们关于成长与育儿的真实故事和睿智思考。经历让我再次感受到智慧与爱的力量,也启发我继续做访谈视频——分享成长、育儿和陪伴的故事,把安全感、信任感和力量传递给更多人。
【作者:黄岩,济南人,美国普渡大学早期发育博士,亚马逊软件工程师,EQ i2.0情商测评师,跨界访谈者。走在探索与记录之路上,关注事业与家庭、育儿与情绪智力,分享不同人生道路背后的真实力量。愿把这些故事化为一束光,陪伴和鼓励更多同行者。主理视频号小红书岩姐在美国、YouTube频道Dr Yan’s Growth La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