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茶几
(资料照片：西雅图的哈雷尔市长和哈雷尔副市长)
2022年底，莫尼莎·哈雷尔跟在她的叔叔、西雅图市长布鲁斯·哈雷尔身后时，听到他对一位同事说了一句话，让她当场愣住：“SDM纳粹。”
她知道SDM指的是她自己，代表“高级副市长”（Senior Deputy Mayor）。后来她得知，这个缩写在市长及其男性高层团队内部成了一个笑话——他们用它来指代“So Damn Mad”（气疯了）或“So Damn Mean”（太刻薄）。
莫尼莎对这种随意的嘲弄感到震惊，她问自己：“当这种不尊重来自最高层时，我还能如何真正为这座城市服务？”
她后来得知，这个绰号在办公室里已经广为流传。一名前高级市府员工向媒体证实了这一点，而市长发言人杰米·豪森承认这个称呼可能确实在“友好的玩笑”中出现过，但他表示自己不记得它的确切含义。
豪森说：“我们的办公室是一个大家彼此起绰号、开玩笑的地方。”
莫尼莎·哈雷尔自2023年离开叔叔的团队后，首次打破沉默。她形容市长办公室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环境，白人男性顾问争权夺势，而她作为一名女性高层，却被市长及其亲信忽视。这种经历在市政厅并不罕见。
她在辞职后不久曾向媒体透露此事，但当时不愿公开表态。现在，她决定站出来，为那些因“有毒职场环境”而离开市长办公室和市议会的女性发声。
我不是为了自己才站出来的，”她说，“有许多才华横溢的女性在市府被排挤，被剥夺了她们努力争取的职位。”
布鲁斯·哈雷尔在2021年当选市长后，任命曾为他竞选团队效力的侄女莫尼莎为市政府的“二号人物”。布鲁斯曾是她敬爱的叔叔，从小参与抚养她，一起度过节日，她也很喜欢他的孩子们。
但一年半后，莫尼莎悄然辞职。市长办公室在一份新闻稿中将她的离开描述为“友好分手”。发言人豪森后来告诉媒体：“市长哈雷尔为自己任命西雅图历史上首位黑人女同性恋高级副市长感到自豪，并感谢她对市政府的贡献。他也为身为她的叔叔而骄傲，并依然爱她，欣赏她的诸多成就。”
（2021年11月2日星期二，布鲁斯·哈雷尔在西雅图贝尔街的Block 41选举之夜派对上向支持者发表演讲。图/KUOW Photo/Megan Farmer）
目前，莫尼莎·哈雷尔在金县公平、种族与社会正义办公室担任主任。她表示，作为西雅图的高级副市长，她的男性同事经常绕过她直接向市长报告，试图说服市长支持他们的意见。而市长似乎更愿意扮演“象征性领袖”，对具体政策事务兴趣不大，经常推翻她的决策。
她认为，布鲁斯·哈雷尔贬低女性员工的意见，包括她自己。
“他们不信任我做我的工作，这真的很难。”她说，“如果没有团队的支持，你是无法成功履行职责的。”
市长通过发言人否认了他侄女的指控。
“市长本人作为一名混血人士，对欺凌和刻板印象尤为敏感。”豪森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回应。
布鲁斯.哈雷尔市长拒绝接受采访，发言人表示，市长需要专注于管理城市，“而不是回应一名前雇员的指控。”
媒体采访了另外六名与市长办公室有联系的女性，她们证实了莫尼莎·哈雷尔的说法：市长办公室的文化更像是一个“男性俱乐部”，女性员工经常受到轻视，被排除在重要会议之外，尽管她们的职位理应参与其中。
尽管市长确实在政府高层聘请了多名女性和有色人种，包括三名现任副市长，但莫尼莎表示，他似乎只真正重视他的白人男性顾问。
一名前女性雇员回忆，她曾因职场问题向市长提出过疑虑，市长随即将她叫到办公室，捶着胸口质问她：“你是在跟我对着干吗？”
这名雇员感到害怕，最终选择辞职。当时，她曾向家人倾诉此事，媒体也向其家人核实了这一细节。
莫尼莎·哈雷尔表示，当她告诉叔叔自己要辞职时，他的回应是：“我只需要你待一年，做做样子。”
莫尼莎·哈雷尔还得知，在她离开后，她的叔叔曾对她的实习生说，莫尼莎在办公室里与男性相处不来，不愿与他们合作。
（2025年1月29日星期三，莫尼莎·哈雷尔在西雅图加菲尔德高中被拍摄。图/KUOW Photo/Megan Farmer）
这名前实习生证实了她与布鲁斯·哈雷尔的对话，并表示，根据她的观察，“我觉得是男性员工不愿与她合作。”
莫尼莎表示，她曾在高级员工会议上当面对同事质问“SDM纳粹”这个带有歧视性的绰号，并指出，这与“愤怒的黑人女性”的种族刻板印象如出一辙。
她认为，她的叔叔之所以使用这个绰号，是因为她在财政问题上持保守立场让他感到不满。莫尼莎负责监管市政府预算部门。
布鲁斯·哈雷尔在2022年接任市长时，接手了1.41亿美元的财政赤字，到2024财年末，这一赤字因通胀和利率上升膨胀至2.5亿美元。莫尼莎表示，她当时努力缩小赤字，以避免裁员。
“我一直管得很紧。”她说。
然而，莫尼莎表示，布鲁斯·哈雷尔在国内外频繁出行，而她却主张削减市长办公室的预算。尽管有些旅行费用由外部机构承担，但随行官员和安保人员的花销仍在增加，有时安保团队甚至会提前派人进行考察。
市长发言人豪森在2023年11月回应称，“对于任何大城市的领导人来说，差旅通常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尽管莫尼莎极力推动财政责任，她表示市长始终未改变做法。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很少能直接与叔叔对话，布鲁斯·哈雷尔更倾向于与办公室里的男性核心圈子商议事务，从而将她排除在外。
“当这些决定都是在你背后进行，而你直到一切已定后才得知时，这根本无法让你正常履职。”莫尼莎说道。
市长最终掌握决策权，但豪森表示，布鲁斯·哈雷尔采用了一种“让更多人参与决策、共同管理部门事务”的模式。
目前，市长办公室10名高层管理人员中有4名女性，其中4人为有色人种。
布鲁斯·哈雷尔在担任市长期间，公开谴责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在前警察局长阿德里安·迪亚兹因涉嫌性别歧视和歧视诉讼受到指控时，哈雷尔聘请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调查性骚扰投诉流程。
去年夏天，当市长的对外事务主任被指控性侵时，哈雷尔承诺坚决打击性暴力。最终，该主任辞职。
在本次报道过程中，市长办公室的5名现任及前员工主动联系记者，要求匿名，并对莫尼莎·哈雷尔进行贬低。
在此报道即将发布之际，市长办公室提供了三名女性高管对市长的正面评价，包括副市长蒂芙尼·华盛顿、首席人事官艾莎·福斯特和交通局局长阿迪亚姆·埃默里。
“市长赋予了我和办公室里许多女性推进西雅图市政发展的责任和权力。”蒂芙尼·华盛顿表示。
“我很感激能成为这个团队的一员，在这里女性，尤其是有色人种女性，能够进入重要岗位，为社区提供支持。”艾莎·福斯特说道。
然而，另有六名与市长办公室关系密切的女性支持莫尼莎对职场环境的描述。她们中的许多人要求匿名，因为担心遭到报复。
前市政中央职员主任埃丝特·汉迪曾与市长办公室的领导层共事，包括与莫尼莎合作。
“莫尼莎为市长办公室带来了极大的进步派公信力和领导力。”汉迪表示，“但最终，这意味着她在办公室里有了一定的权力，而这对市长、他的议程以及那些围绕在他身边争权夺利的男性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他们开始绕过莫尼莎，削弱她的权威。”
莫尼莎·哈雷尔表示，最近市政厅的人事流失，包括进步派市议员塔米·莫拉莱斯的离职，促使她决定公开发声。
2023年12月，莫拉莱斯宣布她将在2024年1月辞去市议会职务，称她的心理健康受到了同事的霸凌和阻碍，使她无法履行工作职责。而其他议员则认为她的离职反应过度。
莫拉莱斯表示，市议会内的有毒职场文化同样蔓延至市长办公室。
我们都称之为‘饥饿游戏’。”她在12月时说道。
“这个市长并没有清晰的城市发展愿景，因此每个副市长都有自己的一块‘领地’，负责自己的一部分事务。他们似乎都在争夺自己的工作能否被优先考虑。”
（2021年11月2日星期二，在西雅图贝尔街的Block 41，布鲁斯·哈雷尔的支持者在他的选举之夜派对上穿过户外庭院。 图/KUOW Photo/Megan Farmer）
莫尼莎·哈雷尔也有同样的经历。市长会在她直接负责的事务上举行投票。她发现自己被白人男性同事和下属包围，其中一些人的资历比她低，但在关键问题上拥有与她同等权重的投票权，尽管他们并不具备她的经验和专业能力。
“如果你有发言权，但在投票中失败，那是一回事；但如果你的存在只是摆设，无法真正参与决策，那才是真正的问题。”莫尼莎说道。
她回忆起一次会议，她被叫去与市长会面，发现会议室里坐着七名白人男性。除了市长，她是唯一的有色人种，也是唯一的女性。
会议议题是疫情后恢复工作的公共安全问题，这是她当时负责的领域。她不仅是警察局长的直属上司，还曾担任西雅图警察局政府合规条约的副监察员，并推动选民通过940号倡议法案，要求所有华盛顿州执法人员接受冲突降级培训。
她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而市长随即要求另一名男性员工提出反对意见。
“好吧，那我们就投票吧？”据莫尼莎回忆，市长说道。
投票结果是5-3，反对莫尼莎的建议，市长没有进行任何评估，直接接受了投票结果。
那一刻，她意识到，虽然她坐在会议桌前，但她并不是其中的一员。
“当你周围的人更关注权力而非工作本身时，履行职责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莫尼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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